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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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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香

次日,江與辰和魏臨在慶雲寺外下馬時,寶塔上的晨鐘才響到第三聲。

山門外的香火攤子剛支了一半,江與辰疾步過去,扔給老板一塊銀錠:“要最上等的香。”

老板笑得和善:“給不同的大佛菩薩金剛,得上不同的香,敢問居士是要給哪位上香?”

江與辰毫不猶豫:“每一位。”

老板一楞,隨機反應過來,連攤子也顧不上支了,歡喜地奔到一只碩大的箱子前,埋頭進去:“還請居士稍候!”

魏臨見狀,小聲道:“公子,做做樣子得了,你要搜查慶雲寺,應該去那些沒人的山林小院,何必在供奉佛祖菩薩的大殿裏下功夫?再說了,要是每一位都拜,得拜到什麽時候去?”

江與辰神色自若:“既然來求佛,自然得心誠,我全都拜一遍,給他們好好上柱香,萬一大佛忙得很,忘了我所求何事,菩薩記得也好啊!”

魏臨吃驚不小:“公子,你,你不會真是來上香的吧?”

“不然呢?”江與辰瞥他一眼,從老板手裏接過一大捆香,快步往山門裏走。

魏臨趕緊跟上,見他無比虔誠地從大雄寶殿拜到羅漢堂,給每一尊神像都上了香,越發摸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。

那一大捆的香總算用盡,兩人站在求簽的靜室前,江與辰卻遲遲不肯進去。

“公子,你不會還想求簽問蔔吧?”魏臨道。

江與辰心中遲疑,他想了一夜,雖說心中仍舊對前生今世半信半疑,可那畢竟是摸不著也看不到的,誰又敢輕易斷言,眼睛不見的,就是世間無有之談呢?

他不敢賭,也賭不起,若方如逸所言是真,輪回轉世之說確鑿無疑,他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,嫁給梁王那個逆賊,還被他害死全家。

他之所求,不過是生生世世的相守。佛航慈悲,只要自己誠心祈求每一位神靈,定會有憐憫他的神佛,讓他如願。

“求簽就不必了。”江與辰轉身往僧課院裏走。“簽有上中下,萬一搖出下下簽,我豈不是要日日夜夜想著?”

魏臨更加困惑了:“公子,自打昨日從方家回來,你就跟變了個人一樣,到底怎麽了?難道我們今日不是來查梁王的?”

江與辰道:“別提他,晦氣。我只是想來求神明,保佑我和如逸生生世世都在一起。”

魏臨翻了個白眼:“不是,公子,你是受什麽刺激了麽?怎麽突然相信鬼神之說了?從前你不是總訓導我,說什麽鬼神不過是那些沒能耐的人才會信的玩意。

他們有所求,但又不想自己努力做到,便盼著天上下金子,讓他們撿個現成。怎麽如今你也同他們一樣了?”

江與辰頓住腳步,眼中掠過幾絲悵然:“可我也不是什麽都能做到。有些事,不是有能耐就可以的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魏臨追問了一句,但江與辰卻道:“魏臨,你說,人會有前生麽?”

“啊?”

“如果真的有,我護不了如逸的前生,今生,不,從今生開始,以後的每一次轉世輪回,我都要在她身邊,時時刻刻護著她。”

他說得如此鄭重,魏臨掃了他幾眼,暗忖這又是中了什麽邪,神神叨叨的。

這樣的事,魏臨不是頭一回見,做他江與辰的護衛,總要有一個什麽怪事都能坦然接受的廣闊胸懷。

“公子,既然香都上完了,你去僧課院做什麽?”

江與辰背過手去:“我聽說寺廟裏可以供奉油燈,如此,我之所求便能長長久久地在佛前立著。每日裏求佛的人那麽多,菩薩金剛把我的事忘了可不行。”

“每個大殿都供一盞?”

“當然。”

眼看就要到僧課院,魏臨攔住他:“公子,這事還是我去說吧,你一個國舅爺,若是亮明了身份,裏面肯定跪倒一片,多沒意思。不如你到山門前等我,我悄悄打點了,免得動靜鬧得太大。”

江與辰從腰間摸出錢袋扔給他:“也行,我最不待見人跪著。”

他當即轉身去了山門外,等了一炷香的功夫,便見魏臨從廟裏出來,丟過來一個空空如也的錢袋。

他接在手中:“怎麽全沒了?”

魏臨道:“公子,你坑我呢?就這幾個金錠,能頂什麽用?供在大殿裏的香油貴得很,既然你要求和方姑娘長廂廝守,總不能只點一年兩年的燈吧?所以我就做主,先給你點了三十年……”

江與辰眉頭一皺:“為何不點一輩子?”

魏臨抖出來一個同樣空空的錢袋:“我們兩個身上所有的金銀錠加起來,也只夠三十年的香油錢,剩下的,你下回過來補上!”

他沖江與辰伸出右手:“還有我墊付的銀子,回府後也得還我!”

“這錢自然要還你。”江與辰把錢袋塞回腰間。“若是不還,將來菩薩把我的功德算到你頭上去,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?”

魏臨甚是滿意,當即牽了馬來,兩人一道奔回城中。

隨後兩月,梁王府安靜得很,元軾手底下的人也無甚異動,方如逸和江與辰趁著這個空檔,把私鐵坊重新做起來。

雖說他們也查出了陳家吞下的那些私鐵坊的所在,只是這些鐵坊並沒有露出私鑄銅幣的苗頭,方如逸思前想後,覺得梁王多半是生了怕心,不敢再鋌而走險。

眼看酷暑將近,平日裏算賬吃茶的廳堂越發熱得慌,方如逸便命毛大樹外出買冰,順道給鐵坊、木工坊,還有方家名下的各處鋪子送些過去。

可毛大樹剛支了銀子出門,便快步奔回廳堂:“姑娘,汝陽王府送了邀帖過來,說三日後請姑娘過府吃席。”

方如逸翻賬簿的手一頓:“汝陽王府?你沒聽錯?”

“絕對不會錯,小人問了好幾遍,來人還說,這邀帖是傅世子親手寫的,京中的名門貴眷都送了一張,說是拜謝他們當日相贈人參的救命之恩。”

說話間,毛大樹遞上邀帖,沒等方如逸反應過來,餘照先嚇了一跳,接過邀帖看了好幾回,神色也慌張了。

方如逸立即道:“大樹,這事我知了,你去好好送送汝陽王府的人,給他幾個買茶錢,就說三日後我一定到。”

毛大樹得令去了,方如逸關上門,拉著餘照坐下:“照兒,不是說還有不到十日,傅世子就能假死脫身麽?為何忽然醒了?”

餘照也是不解,結結巴巴道:“姑娘,傅世子吃著奴婢的藥,快三個月了也從沒出什麽岔子,莫不是上回奴婢配藥的時候粗心了,被汝陽王府的人發現傅世子其實無礙?”

方如逸拿過邀帖,細細瞧了一回,搖頭道:“這不可能,汝陽王一心盼著兒子死,豈會派人過去看?再者說,我們早就和許家那位嫁過去的姑娘通了氣,請她照顧好傅世子,按時服藥,將來傅世子假死離京,她也能一道出去。”

餘照眉頭緊鎖:“是啊姑娘,我們什麽都考慮到了,奴婢想來想去,實在想不出到底哪裏出了岔子。”

方如逸盯著邀帖上渾厚有力的字跡,心頭忽然閃過一念:“莫不是傅世子他沒有按時喝藥,所以白日裏便醒了?”

此話一出,兩人都覺得想不通。

傅杉明明一心念著離京遠遁,眼看就要功成,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蘇醒,還大張旗鼓地遍邀京中貴眷,辦什麽宴席?

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:“逸兒,你在裏面麽?”

是江與辰!

方如逸微微點頭,餘照忙過去開了門,江與辰滿頭熱汗,一進屋先喝了兩杯兌了冰的茶,飛快道:“逸兒,傅杉他瘋了,居然自己醒了,還說什麽要置辦席面,邀帖都送到我府上……”

方如逸舉起手中的邀帖,搖了搖:“剛送來的帖子,說是傅世子親手寫的。你可知他為何如此?”

江與辰重重放下茶盞:“我也是才剛知道,他一個字都沒跟我說過!他那個瘋子,什麽事都做得出來!白白讓旁人替他操心一場!”

他氣得咬牙,想了想又道:“在來你家之前,我去了趟汝陽王府,本想見他問個清楚,他倒好,居然派人把我擋了出來!如今我有官身,不好擅闖他人府邸,不如等入了夜,我再喬裝進去問問……”

“你先別急,說不定傅世子遇上了什麽難處,不得已才醒了。”方如逸替他倒了杯茶。“他不想見你,定有他的緣故。這邀帖發遍全城,人人都知傅世子已醒,想必汝陽王也不會暗中動手。三日後就是宴席,我們一道過去,私底下問個清楚就是了。”

江與辰端起茶盞一飲而盡,再開口時,怒氣便少了四五分:“我知道他心裏苦,這不是想方設法地幫他麽?他若有什麽難處,大可以讓許姑娘傳信出來,何必自己冒險,非要同他那個黑心腸的爹作對?”

“說不定,他捏住了汝陽王什麽把柄,這才生出留在京中的念頭?”

“誰知道他……”江與辰嘆了口氣,冷靜了片刻。“對了,這兩日翰林院裏的事多,我都好幾日沒來看你了。

今日既然過來,便沒有空著肚子回去的道理。我就在你這裏用飯,跟你說說話,免得我家去後,老想著傅杉的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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